二月份,几天假期突如其来,想出国旅游来不及办理签证,因为考虑到气候原因找了个落地签的南半球国家——埃及。提到这个古老神秘的国家,很多人首先会想到举世震撼的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图坦卡蒙的陵墓、尼罗河的静谧日落、卡尔纳克的神柱、阿布辛贝的壮阔、小学课文里提到过的阿斯旺水坝和未完成的方尖碑,亦或者是三毛笔下的撒哈拉的故事和那些神庙内玄武岩上刻着已经失传却无法破译的大量字符型文字。十多个小时的飞行直达阿斯旺,为了打发无聊,我带了下满了书的kindle、东阳水产的干拌面、30G的电视剧,一盒发热眼罩和两个充电宝。

穿越了时空隧道,我从阿斯旺到卢克索,经过湛蓝清澈美到让人窒息的红海一路奔向开罗,仿佛拂去了千年的尘埃,耳机里单曲循环着《爱在西元前》。路上的风景总是让我努力记录却又无奈地走马观花,恢弘的卡纳克神庙记录着一个辉煌的历史,那个时代的人是怎样虔诚地乞求神的庇护,是怎样完成难度那么高又精美的石雕,触碰着被太阳烤的炙热的石柱,指尖的温热好像向来这里的拜访者讲诉着同一个久远又珍贵的故事,还有神圣的拉美西斯二世站立像仿佛老电影放映一般讲诉着历史曾经的风霜。转而到达红海之滨,一个新兴的旅游城市,世界各地游客络绎不绝。这里有水天相接的漫长海岸线,慵懒又爆裂的阳光和温柔的海风。我们一行十二人,三辆丰田越野车从埃及南部的赫尔格达出发,要去拜访生活在撒哈拉深处的一个民族——贝都因。

在亘古大漠中行驶,是亘古漫漫、浩浩苍穹,一眼望去除了沙漠还是沙漠,沙子上是我们的车碾过的轮胎印,车里坐了二十分钟我已完全失去方向感,最可怕的是车刚进沙漠就完全没了信号。以前只知道电脑桌面的蓝天白云是种美的享受,却没法预想到苍劲无边的沙漠和无限沉寂的荒凉在蓝天的映衬下更加苍远而混沌。车队不知开了多久,到达了一个乱石堆积的峡谷,这些夹杂着无法言喻美感的粗犷石块在无尽自然风光下显得格外扎眼,我也意识到我们即将与生活在这里的贝都因人见面了。这里是贝都因部落的聚居地,贝都因人是阿拉伯的一个分支,逊尼派,信奉伊斯兰教以游牧为生。这是一个热情的民族,见面就用颜色和味道都很像板蓝根的茶和坐在地上双手摊翻现烙的饼招待了我们,他们的房子是用晒干的椰枣叶子搭建的,平时用骆驼的粪便生火。

我们的到来最开心的是小孩子们。他们其中年纪最大的是一个六岁带粉色头巾的小女孩,可以很流利的用英语跟我们交流,翻来复起的内容大致相同:“我六岁了,你有吃的吗?什么都可以。”我翻了半天包里只有两块旺旺仙贝,刚拿出来就目睹了所有孩子蜂拥而至用实力肉搏演绎的一出“抢零食大战”。白天太阳炙烤着沙漠,紫外线把皮肤都晒成紫红色。可是太阳下山了,沙漠中的温差大的可怕,沙石的比热太低,没有了太阳其热量释放得飞快,温度骤降,我带的最厚衣服是一件轻薄羽绒服,穿上也觉得冷。骆驼粪便生的火热量有限,只有非常靠近才能感觉到温热。习惯了灯火通明的城市生活,当你发现一个地方渐渐地没有电,没有灯,没有网,心里就会慢慢产生一种莫名而巨大的惶恐。都说网络使人疏远,但是没有网络使人心生恐惧。我们在沙漠里吃了一顿别致的晚餐——只有靠近火源或者借着微弱的烛光才能看清菜的品种,正因为这些奇特的“作料”,我觉得沙漠晚餐有着别致的美味从而吃了许多。夜晚的沙漠太冷了,我们跟司机央求尽早回红海。三辆车随即出发,在没有路灯、没有道路、没有其他人和其他车辆、中途没有加油站的沙漠中肆意而行。不知道司机是怎样辨别方向,感觉在车里坐着早已鬼打墙。手机因为没电早已关机,这也是成为此行的遗憾——因为回来的路上看到了银河,大自然的馈赠璀璨又壮丽,就像懵懂的少女沐浴后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酮体一样,它肆无忌惮地在夜里展现着自己赤裸的美。仰望天空看了一会儿我竟不自觉地流泪了。回到宾馆早已疲惫不堪,可是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脑子里回忆着小女孩指着吃完的旺旺仙贝包装袋问我:“Do you have more?”第二天早起在餐厅吃自助餐恰好遇到了宾馆经理,我详细地问他那些沙漠中的人的情况。经理告诉我,那些人们只有名字,没有身份证件和身份证明,死了就是死了。

这世界上,有些人不要求生活,只要求活着就满足了。相比城市个体焦虑,当我们被不生孩子、升职加薪、买学区房等问题压得无法喘息的时候,在平行空间里面有些人却努力地活着,在一口30米深得井里打水,在荒无人烟的沙漠中坚强的活着。我重新审视着焦虑,其实我们不是害怕冬天的到来,而是害怕没有御寒的能力。文字单薄又有赋有力量,撒哈拉这一夜我突然想通了很多事:不能把一些真实、鲜活又质朴的感受都归结为正能量或负能量。毕竟“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如果一定要定义,那就是认清了生活却仍然热爱,人生就不枉此行。世界本不需要太懂事的孩子,要好好享受当下——因为当下的每一天都是未来日子里最年轻的一天。每一次分开都要用力拥抱,好好道别。要学会开始珍惜生命中那些微小的幸福:突然赞叹妈妈烧的饭好吃,夸奖爸爸新买的鞋子好看,和爱人不因为琐事而吵架,不要因为朋友们突然的迟到而怨言,早上出门摸摸小区里邻居溜的小狗。即使回国,我也会偶尔想起那个带着粉色头巾的小女孩——不知你过得怎样,又吃到了哪个国家的小零食,又学会了哪国的语言,有没有换个头巾,再去时你是否还能记得我这样中庸又爱操心的中国游客。时间会将你打磨成理想的模样,所以别着急长大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