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事的时候土地对一个农民来说，土地就是希望，土地就是未来的美好生活。如果离开了土地，就等于剥夺了他们的生命之根，幸福之路。他们从跌落在这里的泥土上，就注定了与土地朝夕相处，惺惺相惜，形影不离。看月亮西斜、看日落黄昏。土地就是他们深深依恋的伴侣，更是终生的归宿。风来雨去，一切都在变化，唯有脚下的黄土依旧。后来，伴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农村人走出农村，来到城市，唯老人孩子留守村庄，更多的女子独守空房。后来，村庄撤去了小学校，孩子们进了县城，丈夫打工去了远方。家庭条件好一点到城里给孩子做饭，部分乡村女人在灯红酒绿的城市陪读时迷失了村庄的方向，空留着守护村庄的老人，他们带着深深期许的目光，眺望一条从乡村到城市的路：那路，不再是尘土飞扬，而是像城市的柏油路样，被硬化，走上去，再也踩不出足迹，踩不出曾经的时光和过往。再后来，老屋在苍老们土地里也搁荒了，严冬的树枝上挂着小时候最爱吃的大红枣也无人采摘，大门上的铁锁早已经锈迹斑驳。

目前村子里的现象是：成家的在外打拼，孩子留在家爷爷奶奶照看，只为了一句“乖乖呆家里，妈回来给你买好吃的”！只为了一句“爸，等我今年挣钱了年底回来给你和我妈买个按摩椅”。家里的门开着，老人坐在离家不远的路边的树荫下，小孙子在不远处撵着捕捉麻雀。麻雀又飞到玉米地里，似乎曾经的自己已经回来，就在这个地方。成长的过程似乎只是从早上到晚上，日子在平淡中藏着坎坷。不因为少了梦想就没有明天，不因为少了金钱就没有了生活。老人在太阳下陪着孙子，只因为儿子在外，延续着老屋里稀疏的烟火。似乎儿子的生活不在这村子的门里门外，世界呈现给儿子的是多彩的人生，老人只能守着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屋，在黄土的气息里感受着一种没落的安宁。

外边的世界诱惑力太大，好多人就是在大城市的霓虹灯里迷失了方向。前几天，政府来了一个老人找我们民政站站长，路过的时候她喊住了我，原来我在她们村驻过村。老人给我讲到她的有一个儿子，儿子外出打工，三年杳无音讯，儿媳子跟儿子离婚了，独自拉扯两个孙子在隆坊，她想给她和两个孙子上个低保。先不管她符不符合条件，就她的语言对她儿媳子的不理解，已经让我觉得她的儿媳已经特别厉害了。现在这个快速发展的社会，一个女人拉扯两个孩子太难了，不管怎样老人都觉得她儿子是对的。提起他们村我就想起了老王。老王不是共产党员，但他的思想觉悟远比我高了几座山峰。老王当了两年小队长，工作上兢兢业业，却没有一分钱的工资。2019年12月我第一次见老王的时候，看见他个子高高的，戴个眼镜，喘着粗气，说是有肺病。老王在世的时候院子里有两棵樱桃树，我每次去他家的时候，他总是摘一些樱桃给我吃，他和我的关系处的非常好。老王跟我爸的年龄差不多，用我们寺仙话说是硬哥软叔。当我离开他们村没过多久，却突然听到了老王去世的消息，我的心里特别难受，包括到现在想起老王心里满是怀念，总之对我的心理和情绪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老王安葬那天，巷道里哀乐低回，唢呐声声，在父老乡亲、亲戚朋友的簇拥下，他庄严地离开村子的最后一个丁字路口，去了另一个世界。路边的野草只是在风中摇曳，却默不作声。一阵急促的唢呐声中，我紧握手里的锨把，为他使着最后一把力，几十个铁锨挥舞着看不清起落。不一会，一座飘着泥土味的新坟圆圆的如一个句号，把他的一生都封存在句号之下。坟前那张带着火星的纸灰随风散开，穿梭在草丛里，无踪，匿迹，熄灭在了不可猜度的黑暗处。各种颜色的纸花也都化成了灰，飞到别处去了。灰飞灰灭，最终是全部地消失了。抬头看天，天空中没有他飞过的痕迹。那么，就让他的灵魂飞在天上，俯瞰人间吧。

回村这几年，卖苹果情景让我历历在目。贾平凹说：“人要是吃风屙屁，连屁都没味”。何况人还吃的是五谷杂粮，村里人一天也就为这几顿饭忙碌着，一天干的事很多很杂，连自己也不知道今天要干什么，反正什么都干，也没什么安排，羊叫割羊草，猪叫和猪食，小娃娃要吃奶粉。村子这几年苹果也在走下坡路。每到果子成熟的季节，人们都急急忙忙的骑上三轮摩托，带上笼，顾不上吃饭不顾天热。这时候果园里就像蒸笼人们一个个挥汗如雨，手拿果环（一种丈量苹果太小的工具)看着果子一个一个果子地量着，总是怕摘下来的果子不够规格，好不容易摘下来的，放在笼里，就像提鸡蛋一样，笼提前用旧衣服缝的厚厚的害怕磕伤了商家不要。为卖个苹果，从摘到排队，挑，包装需要很长时间的，商家要是要求高了，还没准要到什么时候，苹果到不值钱，反而，果农们把苹果包好，装好，然后堆在一块，商家才给算账，付钱，甚至还有的欠账。这样的情况他们也没有办法。拖着疲惫的身子，提着笼回到家里。端个茶杯，又聚在一块，谈论着那个果商挑的细，那个果商挑的粗，自己卖了多少，又剩了多少。言语中有喜心的微笑，也有无奈的谩骂。看见他们一个个浑身的土，满脸的汗，心中便感到一丝酸楚。无奈的谩骂过后依然是地里没完没了的农活。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却对以后有了些许思索。（任建龙）